六七氏

·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强势插入

·勿上升X3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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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墙

FOR：王俊凯/Karry(凯瑞) X王源/Roy(罗伊)

By：六七氏

 

01.

巴黎的深秋，空气中总会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特别是下过雨，路面还很潮湿的时候，像铁锈，混杂了并不太浓烈的薄荷烟，和丝丝凉凉的寒意。即便在夜晚，这座城市也被灯光照得发亮，仿佛宇宙中的一片金色沙洲。塞纳河倒映是水下的虚无，风泛起涟漪，缓缓游向远方。一辆轿车从新桥上开过，背后的黑暗里，骤然响起圣母院气势如虹的钟鸣。

 

整点了。

 

王俊凯靠着车窗，恍惚间记起了这个声音，在英国，伦敦，那儿有一座钟塔，每个小时钟都会敲一次。他闭上眼睛听，钟声从远至近的，感觉像，又有点不像。

 

离开家到巴黎已经过去了两年，不长，可又似乎太久，连这钟声也依稀分辨不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一定是不一样的，他知道，只是说不出来。

 

他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里，毫无征兆般胶着着，黏腻，让他烦闷不已，叩打车门的手指也渐渐加快了速度。他其实不是个容易焦躁的人，他不应该是，大概怪天气，白日阳光明媚，夜里却很冷，风吹在脸上像被刀子划过似的；或者怪他读的书，最近刚开始读的，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透过那些受制于安世下的金钱和权利的人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倒不是因为贫穷，相反，他有自己的车，甚至司机，并且年纪轻轻就在英法之间建立了多条稳固的货品交易渠道，他买了一栋两层别墅，办公室就设在巴黎市中心一幢漂亮的楼里，他的衣食住行好过法兰西一大半的高卢鸡。

 

然而对他来说，巴黎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饮食、服饰，还有语言和文化，他说的法语带着浓厚的伦敦口音，站在这片土地上，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任凭黑色的大衣包裹着黑色的西装把他和周围人隔出一段适当的距离，神情依旧淡漠冷清。

 

私底下大家都称王俊凯为“黑色的先生”，因为他总穿着一身的黑色，和那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他有黄皮肤的亚洲面孔，却是个英籍华裔，出生在考文垂，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他，他的员工更是，他们知道年轻的老板并不喜欢，他们觉得他刻板，固执又刻板。

 

可女人们爱死了这样的，英国的绅士，却有着东方的神秘，那眼睛仿佛能洞穿她们的心思，适时地递上任何想要的东西，在任何一场舞会上，任何一次用餐中，哪怕仅仅街角的一个转身，他都是焦点。

 

他必须是。

 

雨又开始下了。敲打在窗户上，轻微的力度透过玻璃，被裸露在衣衫外的皮肤感受着，连同潮湿和阴冷，一点一点地渗入到骨髓中去。

 

“我们到了，先生。”

 

他的司机把车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门外。他下了车，没有撑伞，尽管到咖啡厅之间的距离不远，雨水还是溅湿了他的裤管和那双价格不菲的皮鞋，他也并不在意。

 

已经很晚了，街上就这一家店还开着，澄黄的灯光照得整间屋子暖暖的。留声机有些旧了，原本轻快的旋律时不时卡出两声杂音，他知道这首歌，叫做巴黎屋檐下。

 

店里没有人，只剩吧台前还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他说晚上好，一边说一边朝吧台走过去，脚下的木制地板“嘎嘎”作响。他走得很慢，吧台前的少年却依旧低着头，手握着笔，悬在摊开的本子上，犹豫不定。

 

王俊凯觉得有趣，便挑了他面前的座位坐下，打量起周围来。半干枯的鲜花，装满咖啡豆的玻璃罐，大大小小的滤网和咖啡壶，素净的陶瓷杯旁边有摞书，是教科书，表面那本封皮写着“戏剧”。

 

应该是个学生，工作服下面是皱巴巴的衬衫，袖口沾了许多咖啡渍，有可能才接触泡咖啡这一行业不久，但如此勤奋地读书，他想，大概是在这家店里打工，赚些生活费吧。

 

他又看了眼那本线装本，和黑头发的服务生，停顿了片刻，说：“‘你瞧上去是个好人。’”

 

年轻人的手一滞。

 

“‘虽然造物常常用一层美丽的墙来围蔽住内中的污秽,但是我可以相信你的心地跟你的外表一样好。’”仰起来的也是一张亚洲面孔，黑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王俊凯愣了愣，随即笑道，“这句对白出自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你是学生？”

 

“是的…”年轻人慌忙合起书本，堆放在身后的货架上。“是的，先生，晚上好。”

 

“打扰你看书了。”

 

“是我应该向您道歉的，完全没注意有客人进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您要喝些什么吗？”

 

“那——”王俊凯脱下大衣，随手搁在旁边的凳子上，说，“一杯拿铁吧，啊不…不不不…”

 

他的手指划过面前放着的菜单，突然改了主意：“能帮我做一份维希奶油冷汤么？”

 

年轻人颇为为难：“…我们店的主厨已经下班了。”

 

“哦…”他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很晚了。点一份冷汤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菜单上有他就一定会点的。“是的，是的…当然了…”

 

他揉揉眉心，巴掌大的硬纸在掌间翻来覆去，那般胶着在一起的烦闷没有丝毫消减。他不能这样，不能，但很难的是习惯，毕竟，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

 

“不过…”

 

年轻人顿了顿，还是说，“我可以试试！味道或许不是太好，如果您介意…”

 

“……”

 

王俊凯沉默片刻，放下了硬纸菜单，“…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

 

他撑着脸，抬头看向那位年轻的服务生，没来由地笑道：“我也可以试试。”

 

“好、好的！请您稍等！”

 

新的尝试啊…

 

小跑进厨房的背影有些冒失，王俊凯却觉得可爱。在异国他乡遇到相同种族的人很是难得，黑头发和黑眼睛，他见过最多的还是他的司机，叫凯文，和他差不多高，是个冷漠的家伙，但意外地不太会应付女人，王俊凯把这归结于他的表面和内心一样，冷漠得彻底。

 

他拿起放在书堆最上层的那本教科书。书角磨损得厉害，中间还贴着好多裁成小片的纸，他刚刚念的“第十二夜”的对白那张也有，标注着背诵。他翻开封皮，第一页的正中间是漂亮的花体字，字的尾端被擦出一道浅浅的墨印，他用手指比着那几个字母，略微诧异地念出声来：“…王？”

 

这个孩子也姓王？

 

或者是发音类似的不同字吧…但绝非法语的排列方式，还有名字——罗伊，也更像是英国人的。王俊凯又往后翻了几页，每一张纸的空白部分，密密麻麻全是笔记，他读了几句，都是学术界公认的教学内容，放眼全巴黎，就只有索邦大学开设这门科目了。

 

“先生喜欢戏剧？”

 

他向后靠了靠，年轻人便把餐盘端到他的面前。冷汤做成了热的，搭配切成菱形的法棍，面包的香气混合着汤的香气，倒是勾出不少食欲。“小时候听教授讲过…他总是讲一些和学科无关的东西。”

 

“原来不论哪个国家的老师都是这样。”年轻人接过王俊凯递还给他的书，然后折回了吧台里，笑着说，“我们戏剧课的教授经常给我们讲数学，听得我头疼。”

 

王俊凯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法国人？”

 

“您的口音，伦敦腔很重。”他说，“虽然我没去过伦敦，但我的外祖母是英国人，所以我知道。”

 

“那…”

 

“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年轻人打断他的话，“在我来法国之前…外祖母是这么告诉我的。”

 

“…非常抱歉。”

 

他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习惯了，我甚至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是吗…”王俊凯撕下面包的一角，沾了汤塞进嘴里。他不太会道歉，应该说很少犯错，但是今天…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嗯？不错…”

 

“真的？”

 

“一般餐厅里的汤，奶油味偏重，冷的还好，热的就会腻了。”他拿着汤匙搅了搅，称赞道“但是你做的，很清爽…很好喝。”

 

年轻人俯身，特别开心地趴在吧台上说：“这是外祖母教我的，所以大概不太符合欧洲人的口味。”

 

“…我的母亲，以前她也经常做给我喝。”窗外的雨渐渐大了，几乎快要掩盖住他的声音，“睡觉前，我总要喝了才能睡着。”

 

“这几天都在下雨，夜晚太冷，所以我把汤做成了热的。”

 

“谢谢，你很细心。”他放下汤匙，交叠起双手垫着下巴，“也很聪明。”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王俊凯看着他，说。“我喜欢你的眼睛，它们让我想起了故乡的星空…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就躺在花园里的草地上，我总觉得距离很近。

 

“就像现在这样。”

 

“……”

 

他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年轻人听得出神，一时间居然忘了该如何反应。好像并不是哪本戏剧里的对白，他想，而对上王俊凯的笑脸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根本就是调戏，气得他红了脸，梗着脖子嚷道：“就、就算您这么说，钱也是要照单付的！”

 

“哎呀，被你发现了。”

 

他又重新拿起汤匙，不予置否。

 

气氛曾尴尬了一会儿，直到雨又渐渐地小了，屋子里便显得更加安静。王俊凯问那个年轻人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看谁的书，他说莎士比亚的戏剧他都喜欢，也爱读一些文学和哲学方面的，比如尼采，他最近正在试图说服自己理解那个老疯子把太阳比作男性特有器官的这一比喻。

 

“你信上帝吗。”王俊凯问他。

 

他回答道：“我不信，但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我还是经常会把上帝挂在嘴边…‘哦上帝——请您保佑我的外祖母’…类似的。”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年轻人收拾起书本放进包里，随手扯了块抹布开始擦桌子。“我还是得出来找份工作，赚些钱…上帝从不会让医生给我免单。”

 

王俊凯笑了笑，很是认同：“你都看完了？”

 

“没有，尼采的作品图书馆是不让带走的，而且我最近一直在工作，也没时间。”

 

他看上去失落得很。王俊凯说：“我有他所有的书，你可以随时来借。”

 

男孩儿一愣：“真的？”

 

“真的。”

 

“…可是为什么？”

 

“嗯——就当是我向你道歉。”他看了眼时间，“刚才惹你生气了。”

 

“不会，我没有生气…”

 

年轻人四下乱瞟着，像在掩饰，一块破抹布被他扯来扯的。他正要解释，却瞟到窗口倏地闪过两个人影，吓了他一跳。

 

可能是要进店躲雨的路人，他这么猜测道，于是放下抹布，王俊凯却在此时站了起来，披上自己的大衣，戴好一双皮制手套，是精致的高档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这、先生您不用…”年轻人赶忙拒绝，“我自己能…”

 

“外面下雨，又有风，小心会感冒。”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强硬，完全不容拒绝。“我开车送你。”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咖啡厅大门却被猛地踹开，两个大块头的男人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完全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啧…”

 

唱片听完，留声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狂风带着寒意席卷而入，连同那一种奇怪的味道，尽管身上穿了厚实的大衣，王俊凯还是觉得这里比伦敦冷，冷透了，让他厌倦。

 

可身边这个孩子比他先开了口：“不好意思，我们店要关门了。”

 

“……”

 

就在他身边不足十公分的地方。镇静，迅速，明明害怕得止不住颤抖，反应却能快人一步。这倒是让王俊凯惊讶。

 

那两个男人并没有搭理他，而是慢慢地把手挪到了身后。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已经——”

 

“你叫罗伊，对吗？”

 

王俊凯挡在他面前，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几声闷响，等王俊凯握着他紧张发麻的肩膀把他往门口带去时，他才注意到一直坐在车里的司机正驻立在越来越大的暴雨中，脚边躺着那两个大块头男人，一动不动了。

 

“走吧，罗伊先生。”

 

皮制手套贴在他的肩上，冰凉的，恐惧顺着脊梁骨侵染到了四肢百骸。

 

 

 

 

————TBC————

长篇巨制！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0w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