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墙 【02.】
·01
·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
·军官凯X学生源
———————————————————————————————
02.
王源低头缩在座椅的角落里，略微颤抖的指节相互交错着，样子像是在祈祷。
他还没有完全地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甚至忘记了这是他第一次坐小轿车，狭小的空间感觉并不好，他反倒更喜欢外祖母买给他当生日礼物的自行车，至少他能伸直腿，呼吸到室外的新鲜空气。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男人也正在看着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感到心脏猛地收紧了，仿佛被谁牢牢抓住了似的，难受得很。
“他们不会找到你。”
王俊凯说，声音稍微比雨声大了一点点。王源咽了咽喉咙，竭力扼制着内心的不安，问：“他们是什么人？”
“知道了又怎样。”他打了个方向盘，笑道，“你会相信我告诉你的吗。”
“……”
的确是个愚蠢的问题，谁可以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说辞呢，但此时王源的好奇心已经上来了，要让他停在这里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你瞧上去是个好人’！”
“……”
王俊凯一愣，没忍住“噗嗤”地笑了：“漂亮的回答。”
“我是个商人。”他摸了根烟，发现没有火，又放回了口袋里，“商人，自然有些生意是摆不上台面的，时局不好，货资，钱，全靠抢，包括我的性命。”
“哪有人把性命比作商品的…”
“是啊。”王俊凯说，“商品还能值几个钱。”
王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太多复杂的情绪。
这位先生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并不像是坏人，甚至很热情，他要求送自己回家其实是一种保护。王源向后窗望去，咖啡店早已不见踪影，暴雨像白色的纱帘，一层又一层地垂在他眼前，近在咫尺的，却反而更加模糊。
“那…”他叹了一口气，脱力般地陷进沙发座椅的靠背里，“您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并没有人回答他，耳边的世界终究还是被暴雨淹没了。
咖啡店离卢森堡公园仅仅两条街，王源的家在北边，偏向市中心，平时骑自行车得要半个小时。但开车是很快的，转眼间他依稀能辨认出那个只剩自己家门口还亮着的路灯，便示意王俊凯靠边停车。
王俊凯为他撑了伞，一直送到厚实的木制大门前。合幢公寓的大门都是这样的，雕刻着繁简不一的花纹，看上去优雅，复古。“先生…！”
王源叫住正要返回车里的人，说：“我…我还能去您那儿借书么？”
“当然。”王俊凯点点头，“你随时都可以来，只要我在，或者凯文…我是说我的司机，我会告诉他的。”
原来那个高个子的人叫凯文。“…我还不知道先生您的名字？”
“啊…”
他想了想，略微抬起伞的边缘，投来的目光让王源莫名地胸口一紧，缓缓道：“我叫凯瑞，我…姓王。”
“王？”他眼睛一亮。“真巧，我也姓王！”
“是吗。”王俊凯笑道，却是完全不惊讶的，“真的很巧。”
“那么…晚安，王先生。”
“晚安，罗伊。”
王源目送着那个迎面走向灯光的人，黑暗化作影子在他身后落了满地。
[我喜欢你的眼睛。]
“他这么对我说。”弗拉维安抬起头，对面的少年还在喋喋不休。“但他的眼睛更美，维安，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上个星期你见到文学院的女教授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是指…男人！”王源挥了挥手中的一本老旧的书，他真担心会散架。“这显然不同。”
天气虽然冷，阳光还是很充足的，再适合散步不过。但弗拉维安宁愿待在图书馆里，他还有三门科的论文，得在开春之前写完，却被王源拽出来欣赏他向那位“王先生”借的不知道第几本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早就想看了！”
“你为什么不借上个两三本？”他问，“去一趟郊外很耗时间的。”
“…我可以多见他几次。”王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周末他都在，我们还能说会儿话…关于书的，他会请我喝下午茶，他请的糕点师做的小蛋糕棒极了！”
“你喜欢他。”
“……”
弗拉维安总是一针见血，当然，他也没想过要把心思藏起来。“你知道我，注重的是感觉不是性别。”
王源善于交朋友，各种类型的，弗拉维安主修法学，严谨，理智，和他大相径庭，可他们又很聊得来，算是王源最好的朋友。
“我得提醒你，罗伊。”他皱着眉，嘴角都快拉到脖子了，“在我们国家同性恋是犯法的。”
谈论法律时的弗拉维安，王源总能从字里行间听出庄严的使命感。他是个温和的人，亚麻色的卷发打理得整齐，穿戴也是，符合律师一丝不苟的特质，但因为过于温和少了些许该有的凌厉气势。他灰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好看，王源却更喜欢那晚在暖灯下凝视着自己，像宇宙中的一片金色沙丘般的那双眸子。
“…所以我讨厌法律。”
他开始往还回去的书里夹纸片，每张纸片上都会写一句关于爱情的念白。他不知道王俊凯会不会再读一遍，他还刻意把纸片对折，夹了好几张书页在中间。为此他翻阅了更多描绘爱情的戏剧剧本，乐此不疲。
弗拉维安说他只是觉得好玩，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样子看起来很兴奋，一时的新鲜有趣并不意味着什么，他不是真的想要追求“王先生”。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
王源飞快地抄下这句话，在他面前用力摇晃起来。
其实王俊凯从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小机灵鬼特意挑了张硬牛皮纸，他一翻就能翻到。从“罗密欧与朱丽叶”到“假面具下的爱情”，“十日谈”到“茶花女”，他写得分散，各个时期各个作家的作品都有，甚至诗歌，小说，有些他也不曾读过。
他把这些纸片都收进抽屉，在某天路过街边的小店后他买到了一个木制的盒子，它们便被悉数安置在这个盒子里，放到书柜的最上层去了。
王源发现有这个盒子存在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春天，他和王俊凯约好星期六去加尼叶歌剧院看玫瑰骑士，他先到王俊凯家一起喝个下午茶，再由凯文开车，穿过新桥和塞纳河到达歌剧院，沿途还能欣赏卢浮宫的外墙，他很喜欢那个地方，只是最近不太常开放了。
然而等待着他的不是王俊凯，是他的司机，凯文。
“先生的工作上临时出了问题不得不取消与您的约定。”凯文面无表情地说，王源觉得他肯定不讨人喜欢。“他向您说声‘对不起’。作为补偿，茶点已经准备好了，书房里的书您可以随意借阅。”
然而他的脸却又柔和下来，侧身为王源让出一道通路。“欢迎您…罗伊先生。”
王源看不透他，他和那位王先生，他们太难懂了。
这幢两层小别墅坐落在郊区，后院打理得整洁干净，屋内的摆设很精致，也很考究，地板每个月有专人打蜡，一楼是客厅厨房，小套间是给凯文的，王俊凯的卧室、书房和会客室都在二楼，会客室里还有一架钢琴，他不弹，是他的一位好友搬家时赠予的，他只能保证不沾灰罢了，那钢琴王源弹过，音走得厉害。
通常他们只在会客室闲聊。他想借什么书就告诉王俊凯，王俊凯去书房给他拿。而今天他能自己去书房挑选，凯文站在门口，靠着门沿看他。
那盒子自然就落入王源的视线里。他问：“这是什么？”
“一个盒子。”凯文回答道。王源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个盒子，我想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我不清楚，先生的东西我从来不碰。”
“…看来你们的关系并不好。”
凯文说：“我是他的管家，仅此而已。”
他耸了耸肩，继续在琳琅满目的书中挑选。王俊凯把他借过的书都放在了一侧的架子上，他已经看完三分之一了。“哎？这本是…”
靠近书桌的一边，有本套了皮革书套的厚书，他掂了掂，还挺重的。
“先生说，这本书请您不要借走。”凯文道：“他还没有读完。”
王源翻过书套，发现标题是英文的，上面写着“双城记”。他没读过。他的英文水平尚且不足以读完一本小说，但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想，于是把书放了回去。“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凯文皱起了眉：“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想多和他聊聊。”王源理直气壮地说。“不可以？”
“…不，这是您的权利，我不能代替先生拒绝您。”他沉默片刻，末了摇了摇头。“但是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儿。”
凯文直起身，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下楼离去。
“…什么嘛！”他抱着书，“咣”地合上了会客室的门。
这天王源一直看到很晚，装甜品的盘子，还有盛满茶的茶壶都空很久了，他才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脚步声一点一点传来，越发清晰，他立刻把注意力使劲往书里堆，装作很专心的样子，直到有人敲门才反应过来似的，他整理好衣服，喊道：“请、请进。”
“罗伊？”开门的果然是王俊凯，迎面而来的酒气瞬间窜进了房间。“你还在啊。”
“呃…我看得太入迷，不知不觉就晚了。”他掩住鼻子，“好重的酒味，你喝醉了？”
“喝醉还不至于，”王俊凯走到他旁边的小沙发坐下，他们闲谈的时候他一直坐的是这个小沙发。“喝多了是真的。”
外套被凯文挂在了一楼客厅的衣架上，他穿着衬衣，扯掉领结扔到一边，看上去很是疲惫。“又是…工作？”
“嗯。”他哼了句，揉了揉鼻梁，面部肌群已经有点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我让凯文送你回去。”
王源不放心他：“你需要照顾，我能留下来么？”
“两者有关系？”他笑，“我这儿可不是旅馆，不提供住宿的。”
“……”
大概是第一次，王俊凯对他的存在表现出了反感。借由酒精，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王源看着他，他也看着王源，中间相隔不到半米，他却感觉纱帘变成了一堵墙，他写的所有纸片起不到一丁点作用。“因为我说我喜欢你吗。”
王俊凯没有回答他，只是斜在靠背上小幅度地摇晃，就在王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你不懂…罗伊，你根本不懂。”
“不懂什么？”王源反问道，“人生？还是爱情？”
“……”
“王先生，你是不是一个公平的人？”
“嗯——”他还真的稍微思考了一下，“我想是的。”
“不，你不是。”王源说，“你能把凯文留在身边，而我连一晚上都不行。”
“…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喜欢你。”这是王源分析了一整个下午得到的结论。“他叫我离你远一点儿。”
“…噗！”
太过有趣的发言，王俊凯笑得都快抽搐了，可以想象如果凯文也在场，他的脸色该有多么难看。“…他说得对。”
“…啊？”
“凯文说得对。”男人撑着头，半眯起的眼睛仿佛沾染了伦敦的雾气，尾角上挑慵懒得像只黑猫。哪怕王源滴酒未沾，都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了。“你是应该离我远一点儿。”
他可真薄情。
喝成这样是常有的事，以前没人照顾，现在自然也不需要。
送走王源再回来已经是凌晨了，凯文脱下鞋和袜子摆放整齐，径直上了二楼。
书房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留声机播放着黑胶唱片刻录的音乐。他伸手拧动门把，刚一推开，就被猛地拉了进去，王俊凯抬脚用力踹向他的腿弯，他险险避过，出于本能地想还击，黑洞洞的枪口却早已瞄准了他的眉心。
“……”
“你有东西向我汇报。”王俊凯握着枪，很稳，醉态消失得无踪无影。“对吗，中尉。”
他又往前顶了顶，保险“咔嚓”一声，松了。
“或者，你有什么家事要跟我这个当哥哥的谈呢，凯文？”
————TBC————
凯瑞锅锅好出戏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