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墙 【12.】
·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
·军官凯X学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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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黎塞留馆的二楼没多少人，文艺复兴时期的区域里就更少了。
其实王源并不想来这个馆。财政部占了这座“黎塞留侧翼”中的一块，他总会在专心欣赏画作、雕塑的时候不小心踏进一处充满政治和铜臭味的“垃圾场”——他是这样对王俊凯形容的。
凯文被他留在外面等，他陪着王源仔仔细细地看完这些藏品和介绍，做笔记，就花掉了他们半天的时间。这儿可比巴莱夫赫伯爵的宅邸大多了。但让王源惊讶的是，馆内有几处地方原本应该挂或摆放了些东西，现在痕迹还在，东西却不见了。
他很担心地问王俊凯这些藏品是不是遭窃了，王俊凯只是笑笑，等他查阅完所有资料后带他朝南边的叙利馆走去。
他们需要穿过好几个展厅。但这个过程也是享受的。墙壁和天顶上的图案繁复而精美，边角大多是对称的，很难想象在六百多年前它们被工匠们徒手雕刻出来，精准度堪比工厂的流水线。王源提醒他这样的说辞太有辱于艺术品，他点点头，仿佛认错般。
而这些雕刻也让原本只需几分钟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王源一边走一边看，视线绕过楼梯，到墙壁，最后莫名落在身旁王俊凯的脸上。
他跟平时外出一样穿了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风衣，不同的是发型，三七侧分用发蜡固定，额头露出来，再加上个子高挑，经过训练的体格非常匀称，那种气场和仪态，和在床上勾自己内裤边的根本是两种人。
“在看什么。”
感受到视线王俊凯停下脚步，问。王源的耳朵一热，遮掩性地避开了些距离：“衣冠禽兽。”
“可我每天晚上睡觉都会穿裤子。”
“不许再提裤子！”
对付他，王俊凯总有办法。
他走在前面，双手插进口袋里，不然会忍不住想要把王源拉近一点。他当然知道是不对的，有这种想法就已经输了，正如艾伦·埃德加所说，以前他无所不能，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但现在有了，一个狂妄的小鬼，却成了他的唯一一根软肋。
这便是王俊凯今天带他来的原因。临近目的地，王源听到了不远处好像有很多人闹哄哄的声音。虽然天还大亮，时间却不早，并且整座卢浮宫快关闭了，他可不愿意躺在石棺里过夜。
“先生，我们要闭馆了。”
路过的工作人员提醒道。还没等王俊凯开口，楼上就下来了一位同样身穿西装的男人，笑着说：“你可不能赶他走，尼古拉，他是我的客人。”
“好久不见，乔札先生。”王俊凯握住他伸来的手，轻轻地摇了摇。“这么忙还来打扰您。”
“太客气了，王先生。”
王源站在后面打量这位“乔札先生”。他戴了副透明边框的眼镜，西装是灰色的，看上去有点年纪了，他的发际线很高，但人不怎么高，王源从未见过他。“我来向你介绍…”
王俊凯侧过身来，说：“这是我…弟弟，罗伊，大学生。罗伊，这位是贾克·乔札先生，卢浮宫的馆长。”
…卢浮宫的馆长！
王源一愣，赶紧上前同贾克握手：“您、您好！”
“真是年轻啊，小王先生。”他拍拍王源的肩膀，转而对王俊凯道。“我还不知道你有个弟弟。”
“他一直住在外省，去年才来巴黎读书的。”
王源抿着嘴，心里不是太喜欢这种说法，虽然这是他们统一的口径，他理解王俊凯的无可奈何。
“您还需要多久呢？”王俊凯问。贾克比他年长，对话中他一直都使用敬语。
“快了，今天只是演习。”贾克回答说，“你们也上来看看？这真的很了不起。”
“当然。”
王源跟在两个人的后面。楼梯很宽，长度几乎占了一层楼。顶部是封闭式的，就像在房子里盖了个小房子，而几十阶鲁达阶梯便从小房子内向主馆延伸，尽头的转折平台上，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雕，细腻的纹路展现的是覆盖在丰满躯体上的薄纱，其质感令人叹为观止。身后舒张的双翼，没有头颅的破损脖颈和断臂，略微向前倾的姿势好像下一秒就会飞起来似的。“‘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
贾克很是惊讶地称赞他：“你知道它的全名，小王先生。”
“叫我罗伊吧，乔札先生。”王源有点不好意思，偷偷地瞟了一眼王俊凯。他背着手，面露温和地说：“罗伊是索邦大学文学院的学生。”
“那必定很优秀，能让如此自谦的王先生这么骄傲。”
“哈哈，您就别取笑我了。”
王源挺直脊背，心情莫名地愉悦了不少。
全高两米七五的雕塑周围环绕着十几名博物馆的员工，长条形木板钉成了一个大的木板，铺在石阶中间，而雕塑被绳子绑了起来，正试图向楼梯下面运送。这巨大的工程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因为只要不小心，雕塑就会被摔得粉碎。
“怎么样，我说过这真的很了不起吧。”
王俊凯听到贾克这么问道。“是的，我没想到就连这座女神像也能够运走，看来我得准备一辆更合适的运输车了。”他停顿片刻，说，“您才是那个最了不起的人，乔札先生。”
“不止是我，每一个为了保护世界的瑰宝而战斗的人都是了不起的。特别是身为英国人的你。”贾克收起戴着的那副眼镜。“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哪里，我不过是个只会欣赏的外行人罢了。”
“藏品迁移的演习？”
后视镜里的王源满脸惊讶，凯文记得他和先生确实都没同他讲过这件事。
所有流程结束后，贾克才坐上另一辆车，跟着他们去往事先预约好的餐厅。路途中王源忍不住问起今天看到的一些奇怪的空白画框，还有搬动胜利女神雕塑的原因，王俊凯告诉他，这是为了转移卢浮宫内所有藏品的千百次演习中的一次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札先生对德国人吞并奥地利，并对捷克斯洛伐克提出领土要求的种种行为表示非常担忧。”他说，“世界正在走向战争，法国若不能幸免，卢浮宫必然会成为侵略者们盯上的重点之一。他为了阻止这些藏品被掠走，所以才进行类似的演习。
你看到的空白画框，里面的画纸会被卷做筒状收进箱子，那些近乎七八米高的，比如‘迦娜的婚礼’，而油彩已经非常脆弱的，像德拉克鲁瓦的‘十字军’等这类的作品，只能保留在画框中运输。”
王源小声地疑惑道：“那你们为什么会认识呢？该不会…他知道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可是军方机密啊。”王俊凯笑他，“除了你没有其他人知道。”
“哦…”
“他们运输的车辆和软木制隔板箱是我公司提供的，就这样。”
前面已经可以看到那家餐厅了。时间尚早，客人还不算多，但还是需要预约，应该相当受欢迎：“可你们聚餐，为什么要带我一起来？”
“为了让他还我一个人情。”王俊凯揉了揉他的头发，说。
如果把维系工作关系的应酬当成是工作的一环，那这还是王源第一次看到王俊凯工作的样子。他喜欢吃，王俊凯也带他去过不少高档次的餐厅，以至于他在点餐时不会太像个外行人，前菜、主菜和配菜，还有甜品或咖啡，他都有和服务生提出一些修改意向，贾克在一旁打趣，说这种用餐品位肯定是王俊凯这个当哥哥的教出来的。
成年人的餐桌上少不了酒。王源平常不喝酒，今天却让服务生帮他倒了一点，大约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和这两位绅士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他很幼稚。可与其说他不喝酒，倒不如说他是不会喝酒，小半杯下去后，他的脸就已经泛起了些许淡淡的粉色。
法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贾克和王俊凯却不着急，针对运输和箱子数量的改动各抒己见，大量的数据听得王源头疼，连最后上的慕斯蛋糕都不想吃了。
“还好吗，罗伊？”见他半天没有动叉子，王俊凯问。“是不是有点醉了？我叫凯文送你回家。”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句，但身体软绵绵的，他站都站不起来。王俊凯无奈，跟贾克说了句稍等，便把外套盖在王源身上，打横抱起他，向餐厅门外的轿车走去。
贾克看着他们，好像若有所思。
凯文一直坐在车里等，见王俊凯抱着王源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下车小跑上前。王俊凯说他有点醉了，让凯文把他先送回家，晚些再来接自己。
王源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那意思就是想王俊凯和他一起回去，毕竟下个星期一一大早他就要启程去英国了，王源舍不得。
其实他不能喝酒这点王俊凯知道，但并没有阻止他，为的就是他醉了之后能够顺理成章地送他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贾克谈。“我会尽早回家陪你的，我保证。”
他在王源耳边小声地哄道：“好不好？”
“那…你明天不许工作…”王源感觉自己的咬合肌已经不听使唤了，说话含糊得很。“你得陪我。”
“嗯，没有工作，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别喝太多酒…嗝！像、像我这样…”
王俊凯被这模样逗乐了，偏过头与他交换了一个略带醉意的吻。
“嗯，听你的。”
再坐到餐桌旁时，服务生正准备把那块慕斯蛋糕撤掉，被王俊凯拦了下来。
贾克抿了一口自己点的意大利浓咖，没加任何奶或是糖，他记得以前吃饭的时候王俊凯也会点一杯的。“你好像不爱吃甜品。”
“偶尔。听说这家店的慕斯蛋糕是巴黎最好的。”他尝了一小块，“哎，好吃。”
“你可以再点一份外带，带给你弟弟。”贾克放下杯子，想了想，又说。“不，应该不是弟弟吧。”
王俊凯只是笑笑，不予置否。
“你是英国人，怎么可能会有在法国学习的弟弟。”他握着汤匙在杯子里搅动，叮里咣啷地响。“他的法语很纯正，跟你可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乔札先生。”王俊凯摇摇头，“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确是我的弟弟。”
“那我就当是这样吧。”
贾克交叠起双手，道：“你特意支开他，为的是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整场用餐的重点无非就在这里，他心知肚明。慕斯蛋糕甜甜的香气混合着咖啡的，还有默默燃烧着的香烟，四周安静得很。“恕我冒昧，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王俊凯在这片安静里看着他，字字句句认真地说。
“如果未来有一天，那孩子不得不向您求助的话，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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