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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墙 【14.】

·01.-09. 10 11 12 13

·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

·军官凯X学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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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又下雨了。

 

一滴、两滴,落在眉间,脸颊上,顺着男孩那略显苍白的皮肤滑落,瞬间消失在潮湿的土壤里。

 

贾克抬起手,轻轻地压了压戴着的黑色礼帽,一旁的随侍拿出伞,正准备打开,他却摇摇头,示意不用。

 

至少不该是他需要的,在场寥寥数人,谁都没有撑伞。他们低着头,神情肃穆,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短促的啜泣,和神父好似呢喃的悼词,断断续续地传来。

 

“…感谢你赋予我的梦想与幸福的日子,你的善良和那源于心里无尽的爱…”

 

他站在离墓碑最远的一颗梧桐树下,没有戴眼镜,圆形的细框镜架别在大衣的口袋里,露出短短的一截被雨水打湿。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男孩身上。黑色的西装包裹着他消瘦的脊背,湿冷的空气中依然挺得笔直。

 

“…我走过那片阴暗的草地…我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你的灵魂与我同在。

 

——阿门。”

 

牧师在胸前划下十字,告别仪式就算结束了。参加葬礼的人们陆续经过男孩儿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和他拥抱。他一一谢过,面色十分平静,从早晨开始到现在,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每个流程,细致又得体,为他至亲的外祖母,却没流过一次眼泪。

 

贾克是能体会到的,那份隐忍着的悲伤。但谁也不能代替他完成这些事情,还有今后的,很多很多事,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而言未免太过残忍。“真是可怜…”

 

随侍的在贾克身边的男人说:“心脏病?”

 

“嗯,那孩子正在学校上课。”他摇了摇头,“遗体都僵化了。”

 

“哦上帝…”

 

贾克抿着嘴,轻轻地划下十字,说:“上帝是不存在的,尼古拉。”

 

这场雨很突然,是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扑簌簌地下了起来。偶尔吹过几阵风,让尼古拉都忍不住索瑟了肩膀,他的个子可比男孩儿大多了,站得还没他直。“或许我们应该通知王先生?”

 

尼古拉说:“他是罗伊的哥哥,不是吗?”

 

“不要多问。”贾克提醒他,道。

 

出席的都是和老太太相熟的朋友、邻居,甚至有几个人是看着王源长大的,所以跟他讲的话格外多了些。等围绕王源的人全部离开了,他才摘下帽子,走上前,走到了王源身边:“我很遗憾,亲爱的。”

 

他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乔札先生。”王源仰起脸面对他,笑容淡淡地说,“谢谢您今天能来,外祖母喜欢热闹。”

 

“…她一定很放心你。”贾克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如此坚强,他甚至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对吗。”

 

“是的,谢谢您,先生。”

 

其实王源根本没有富余的钱去请牧师,还有教堂,他们举行弥撒的地方,他考虑再三,联系了贾克,想借笔钱,他承诺他会签借条,并想办法尽快还给他。贾克当然不会拒绝,对他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只是王源来找他的那个晚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难以启齿的表情让他记忆尤为清晰。

 

他大概懂了王俊凯所说的,从来不求人是什么样子。毕竟还是个学生,不了解校园外的社会,生存到底需要遵循什么规则。然而现在,他应该明白了,只是代价沉重,贾克担心他一个人承受不了。

 

“真的不需要联系你哥哥吗?”

 

他问,很多次了,可回答都是相同的。“不用了,他很忙。”

 

“再忙,自己的外祖母过世了,还是要回来啊。”

 

“不用,不用了。”王源笑了笑,说。“他很忙,先生…他真的很忙。”

 

 

 

 

到家时几近晚上八点。

 

他脱了棉潮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到一边,想了想,还是捡起来抖开,挂在玄关旁的衣架上。

 

肩膀和胳膊都是酸痛的。他累极了,从昨天到现在,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也没睡好,反复地醒来又睡着,总是梦到以前和外祖母在一起零星的片段,眼泪浸满了半个枕头。

 

可一出大门,他还是得努力忍住,所有的情绪,配合教堂和牧师完成每一个环节。这不难,他们都对自己很耐心,大概乔札先生也暗中帮了他不少。他是感激的。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王俊凯担心,至少在王俊凯回来之前,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他要证明即使王俊凯不在,他也能够做得很好。

 

厨房的地板上还留有摔碎的陶瓷茶壶碎片,王源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蹲下身用手把那些碎片和细渣拢到一块,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嘶…”

 

以前外祖母告诉过他,这样的碎渣不要靠手来清理,否则不留神的话就会伤到手指。他摊开右手掌心,那儿被划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往外渗了点血,不严重,也不是很疼。他蹲在地上,看着手心发愣,厨房昏暗的暖色灯光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似的,他喊道:“外祖母,我的手流血了!”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在。当然不会有人在了,他站起来,突然觉得这间屋子变得好大,外祖母经常坐着的那把凳子上,垫的坐垫是冰凉的,她总是坐在那儿,他放学一进门就能看到她坐在那儿,小是小了些,但至少还是个家。

 

至少还是个家。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叮里咣啷地敲打屋檐和玻璃,他厌恶这天气,阴沉、潮寒,就像遇见王俊凯的那个夜晚,是一样的。他拧开水龙头洗手,思考着医药箱放在哪里,门铃却在此时响了。“是谁?”

 

王源一边往玄关走一边问。来访的人立刻回答道:“是我,罗伊。”

 

“泽维尔?”他揉了下眉心,脸上便又是和白天一样的表情。“晚上好。”

 

“…晚上好。”泽维尔来得匆忙,裤脚都打湿了,收起的伞面淌满了水。“呃…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王源耸了耸肩,以示他真的没事。“还麻烦你帮我请假,论文我一定按时完成的,你不用担心。”

 

泽维尔立刻摆手道:“尼内教授让我告诉你,你的论文可以最后交…家里更重要。”

 

“已经全部打理好了,没关系的。”他说,“请你替我谢谢尼内教授。”

 

“你看上去…”

 

“只是有点累,”他打断道,“你知道的,葬礼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是吗…”泽维尔支吾了半天,也想不到该如何说。这消息打通电话就行了,但他不放心——那天王源几乎崩溃的样子,实在无法和面前这个人相提并论。“听着,罗伊,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有我的电话。”

 

王源眨眨眼睛:“嗯——我想我大概需要睡上一整天。”

 

他站在门口,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泽维尔也懂,他更多是觉得那天被吓到的模样太过无礼。他想道歉,但王源好像根本不在意。“那我…不打扰你了。”

 

“谢谢你,泽维尔。你可能不相信,我感觉好多了。”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罗伊。”

 

人们总是用撒谎来显得自己能更加体面一点。

 

王源合上门,停顿片刻,快步穿过厨房走到客厅里。他没有开灯,对面人家亮着的灯光透进来,他拿起木制的小方桌上一台老式电话的听筒,摸了摸转轮,接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弄。

 

“嘟——”

 

听筒里机械性地重复着相同的声音,然后断掉了。他放下听筒,过不久拿起来,又播了一遍记得烂熟的号码。

 

“嘟——”

 

没有人接,这电话仿佛永远都打不通。他靠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喃喃自语般地说:“喂…”

 

“嘟——”

 

“你在吗。”

 

“嘟——”

 

“…我想你了,先生。”王源吸了吸鼻子,望着窗外被雨模糊的夜色,嗫嚅道,“我想你了,巴黎真的好冷。”

 

“嘟…嘟…”

 

“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他颤抖着攥紧了那只隐隐作痛的手。

 

“我想你…”

 

 

 

 

“轰”——

 

天边划过无数条闪电,还有雷鸣,原本就大的雨如瀑布般倾盆而下。王源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没换衣服,贴着背的布料都快干透了,裤子也是,非常不舒服。可他不想换掉这身睡在干净的床铺上,他的头很疼,喉咙也疼,应该是感冒了,或者发烧?管他的…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却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什么人在敲门。“叩叩叩”…

 

这么晚了还会是谁。

 

王源撑着沙发坐起来,只觉得全身像是个生了锈的机器,到处都酸疼。他仔细听着,明明有门铃,这个人却固执地在敲门,遵循着什么规律似的。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叩叩叩”…

 

那声音,两次间隔时间三秒,一次间隔一秒。他愣了愣,突然一跃而下,连鞋也没穿直奔玄关。整个屋子都是黑黢黢的,他看不清,被门口的段差绊了一跤,膝盖磕在地板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可他顾不了了,一股蛮劲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握住把手用力拉开——

 

站在他面前的,是王俊凯。

 

楼梯间的灯泡早就坏了,他背着光,可王源知道是他。他的西装上满是雨水,头发也湿了,稀稀落落地抹在额前。他赶着,踏进法国的领土便一刻不停地赶来,呼出的气息里夹杂着风尘仆仆的寒冷。王源扯了扯嘴角,想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可脸僵硬得很,根本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笑出来。

 

凯文站在他身后,全身也是湿的,手里还拿着王俊凯的大衣。这地方他曾经来过,送王源回家的时候,只是现在的心情,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生…”

 

王俊凯张开双臂,轻轻地把他抱了个满怀。雨水再一次地浸透了他的衣服,他却觉得格外温暖。

 

“你做得很好。”

 

王源听到耳边,那朝思暮想的嗓音说:“你做得很好,亲爱的,你真的很了不起。”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埋在王俊凯的颈窝里,嚎啕大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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